过分好的视力让他透过门口的缝隙很清楚的看到了门内嚣张的靠坐在了办公桌上的人,向着身后侧过了身,用带着黑色手套的纤长手指托住了那位金发青年的面颊,在上面落下了细碎的轻吻。
41
“阿劳迪大人,您在想些什么呢?”
陪同着上司继续着计划中的远行,多玛佐或多或少的也明白了些这趟旅途的意义和重要性————至少对于他年轻的上司来说。
来自彭格列家族的任务倒是并没有减少过,任务地点微妙的还与他们的计划行程路线几乎可以重合。
……只是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上司完成任务的目的并不在于那些任务本身。
与之相反的是来自于自己国家情报局的例行联络,作为首领的他的阿劳迪大人似乎完全没有想要搭理的意思。
除了行程必备的情报需要之外,他甚至不理会任何来自高层的命令。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多玛佐不由自主的就得出了这个结论,看着视线飘忽、每离开一个地方眼中都会闪现一丝浅浅的失望神色的上司,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清楚对方真实的想法了。
长久以来,他都不会怀疑和违背自己上司的任何命令,仅仅只是跟着对方并且能够帮上对方忙他就觉得是自己最大的殊荣和价值体现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手中抱着对方养的那只白猫,站在一边看着停下脚步略微出神的上司的身影许久,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年轻的情报部首领微侧过了头,脸上依然惯例的没有表情,只是将视线偏移到了他的身上,有点冷淡的回答着。
“没什么,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
“……是跟那位……有关的吗?”
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个人,于是只能这样模糊的提出了疑问。
过于敏锐的直觉让他很早的察觉到了自己上司和那位夙敌之间不同于其他人的微妙气场。
他的阿劳迪大人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略微的垂下了眼皮,没有说话。
“恕我失礼,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阿劳迪大人您最近的样子都很奇怪。”
多玛佐迟疑了一秒,又继续顺着自己的想法说了下去。
“自从上次回去家族之后就一直…………您是不是和那位……发生了什么?”
虽然话是这么问的,但实际上那两人应该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吧?
而且从更早以前开始,那位有事没事都会出现来挑衅他上司的那个人的身影就再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过了,即使是在那幢彭格列大宅里也没有过。
内心这么一盘算,多玛佐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在上次回彭格列总部时自己的上司问出了那个关于自己的、有些奇妙的问题之后,他就怎么都无法安下心来,甚至隐隐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阿劳迪大人,似乎是做出了一个什么决定。
年轻的情报局首领沉默了两秒,低垂的视线里依然只有一片冷淡和寂静。
但不知道为什么,多玛佐觉得那个眼神有些过分的微妙了。
“他们还是不明白……他行为的‘意义’。”
“‘他们’……是指彭格列?”
阿劳迪安静的点了点头,略微的蹙起了眉,攥紧了拳头。
“……再不快一点找到的话……”
“来来来~~快点告诉我吧,是在哪里呢?”
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微笑着侧着头,问着被自己的三叉戟刺穿手背钉在了地上的敌人。
黑色军靴的鞋跟踩在了对方的一截手指上,他用力的踏了下去,在对方尖锐的惨叫声中又凑上前去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
他暗色的眼睛里带着诡异的光芒,分不清楚是兴奋还是焦急,散发着奇妙的、令人心寒的气息。
“还想看到什么呢?可爱的女儿被分尸喂狗还是儿子被半身活埋?亦或者是美丽的妻子被人蹂躏……?想看到什么都可以说出来的哦~我会尽全力让您感到满意的~~~~~”
“不不不,不要抵抗嘛,幻觉虽然是假的,但是只要让您把它当成是真的不就好了吗?”
“然后在痛苦中巡回再重复,不然,多没有意思是吧?”
“……还是说,您准备现在就告诉我呢?”
缓慢的折断了脚下人四肢的最后的一个关节,抽出了刺在对方身上的三叉戟,然后迅速的刺入另一个方向。
脸上和身上溅满了鲜血的彭格列雾守笑得很疯狂也很无辜。
“……我再问一次,在哪里?这次不说的话,就刺肺部了哦~那样会更痛苦的吧?身心一起的煎熬……听起来好像还真不错?”
“……恶……魔…………你这个…………”
“啊啊,现在还在说这种话啊,真是的呢……没错,我是恶魔,由你们亲手创造出来的恶魔。”
若无其事的回答着,他带着眼中的寒光微笑着在对方眼前的幻境里又添加上了一笔。
“……住手……我女儿……!!她……无辜的……”
“哦呀哦呀,这种程度的幻觉都受不了?记得萨克利菲斯吗?那里有哪一个人不是无辜的呢?…………还有,您当初用手术刀划开我的身体时,可是根本没考虑过无辜不无辜的问题吧?”
“我……我只是……!”
“不要辩解,我还记得很清楚呢,您当时舔了舔嘴唇,说了句‘真不错的血呢’~~啊啊,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还是快告诉我吧,在哪里呢?”
“……呜…啊……放过……我是真的……不…………”
没有等痛苦的在脚下抽搐着的对方把‘知道’二字说完,他的视线就冷了下来,抬手用三叉戟刺穿了对方的头,没有一丝的犹豫,机械般准确而规则的动作。
既然真的不知道,他也就断然没有继续跟对方浪费时间的必要了。
如果被那位金发的青年看到他如今的样子的话,大概会整个人都怔住的吧。
但是他却只是带着那冰凉的视线微微的笑着,看向了下一个被困在了幻境里的目标。
想要跟恶魔战斗的话,必须自己也化身为恶魔啊。
这是他从14岁开始为了活下去而刻入了骨子里的认知。
……可是,只有自己活下去的话,完全没有意义啊。
这一点,只把那个名字当做一个称号来理解的那位金发的青年,想必是无法知晓的吧。
他也并不想让对方知道。
“在哪里?”
“……是在哪里呢?”
一个个的折磨着曾经跟8年前的事件相关的实验人员,他也不厌其烦的一次次重复的问着。
那残忍疯狂的姿态已经完全不复往日的优雅和余裕。
……说到底,也就只是一个残碎的幻影而已。
在同时同刻另外完全不同的地方,还是会有像这个一样折磨着敌人的幻影存在。
那是萨克利菲斯的亡灵。
多玛佐跑了几步追上了身前上司的脚步,犹豫了几秒后还是问出了一个自己在意了很久的问题。
“阿劳迪大人和……斯…佩德大人以前就认识?”
有点结结巴巴的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年幼的副官不知道为什么稍微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嗯,普通意义上的幼时玩伴吧。”
因为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所以阿劳迪顿了一秒,很平淡的给出了回答。
“那,那位……斯佩德大人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阿劳迪沉默了一秒,略微扬起了视线,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
“……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让人捉摸不透了。所有人都觉得他很聪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对任何人都非常友善……大家都很喜欢他。”
看着自己的副官对于自己的话语露出了有点惊讶的神色后,阿劳迪又接着说了下去。
“但是只有我知道,真正的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耐心,他知道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存在。”
“……这一点,现在也是一样。”
42
轰塌的建筑残骸之下遍地的鲜红,肇事者像是恶趣味一般的放光了地上所有敌人的血,让四面的墙壁上都沾染上了刺目的红色。
幻影消散之后,踩在这样的地面上走进来的人蹙了下眉头,似乎是对这个场景有点不满,他回过了身问着跟在身后的彭格列岚之守护者。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风格?”
G的眉头也紧蹙着,听到他的提问后先是缓慢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的摇了摇。
开口回答时似乎还在思考着些什么。
“……虽然一直都差不多,不过最近感觉特别的怪异。”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G也说不出具体是怎么个怪异法。
那个人从前只让他觉得过分的矛盾和恶劣,但是在那并不将家族当做归属、不将他们当做伙伴的外表之下,他偶尔也还是可以看到一点对方独特形式的温柔的。
……可是自从上次跟boss一起任务回来之后,对方就改变了。
无论是对待同伴还是敌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这么想着,在面前的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的提高了自己的音调。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个月这已经是第20个任务了。”
“我知道。不过可以运用幻影的话倒是也可以解释他能完成这么多任务的原因。”
那个人用手托住了自己的下颌骨,继续顺着思路说了下去。
“……到底是多么强大的精神力呢?只是为什么会对任务这么的有兴趣…………算了。”
来人摇了摇头,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他方面。
“G知道他本体在哪儿吗?”
他的话让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微微的一怔,然后转过了头来。
“不是在总部……吗?”
“那个也是幻影,真正的他现在应该挺惨的吧……不管怎么说,这也实在是太乱来了呢。”
那个人这么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G沉默了数秒,有点担心的又蹙起了眉。
总部的那个也是幻影。真身的状态大概不会很好。
……那么,那位身处彭格列首领办公室的金发青年,知道这些吗?
“……不要多想,斯佩德应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那个人转过身看着G紧蹙的眉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现在还是去见见纳克尔,他不是说他有阿劳迪的消息吗?”
“…………好吧。”
岚之守护者这么回答着,紧蹙的眉头却完全没有要松开的征兆,他暗暗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当彭格列的雾守像近日一样的靠坐在在彭格列的首领办公室里带着蛊惑的意味与那位金发的青年讨论关于任务的话题的时候,岚之守护者沉着脸推开了门,望着他将眉头皱成了一团大吼了一声。
G的表情带着和往常打闹时不同的严肃和认真,瞪着那位明明知道是幻觉却生动得跟本人没有区别的雾之守护者的方向,微微的眯起了眼。
真的太过于真实了,比起之前见过的那些执行任务的幻影来说。
……那个混蛋是真的希望我们把这个当做是他吗?
G看着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金发青年望着自己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神,眉头蹙得更深了。
……语气却反而出乎意料的冷了下来。
“……Boss,您太纵容他了。这个混蛋接下的任务…………”
他呼出了一口气,在那位金发青年专注起来了的视线里继续的说了下去。
“…………您不会想要知道那是怎么样的情景的。见过那个画面的人,无论是谁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到心寒,对于我们彭格列来说,那绝对是……太过于极端和残忍了的做法。而且……”
有点艰难的说出了自己其实并不想说的话语,而真正重要的事情他觉得更加的难以开口。
“………而且这家伙自己情况也很糟。”
“……这好像不关您的事吧?岚守大人。”
那个幻影依然靠坐在了办公桌上,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若无其事的摆弄着手指上的彭格列指环。
脸色看上去非常的镇定,但口中吐出的却是没有丝毫温度的话语。
金发青年的表情略微的凝重了起来,似乎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却还是蹙起了眉没有发话。
G保持着冷冷的语气继续的说了下去。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这混蛋就是再讨厌,也是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作为同僚我当然有责任告诉你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哦呀,真有意思,任务我有好好全力的完成,手段的话……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分。反正敌人的结果都是一死,难道我作为彭格列的‘剑’连选择刺死还是砍死的权利都没有吗?”
“…………一个月20次。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骗boss给你那些任务、并且私自扣留其他不在的守护者的任务资料的,但是你这混蛋真的做过分了。”
G紧蹙着眉头,冷冷的凝视着眼前的人,就像是想用视线将那道幻影刺穿一般。
看着对方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以及那之后金发青年有些担忧的神色,他呼出了口气,试着放缓了自己的语调。
“不要让Boss担心。”
金发的青年闻言微微的怔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略微的低下了头。
那个幻影表情不变,只是将视线平移到了G的身上。
“这也不关你的事。”
他一字一顿的这么说着。
明明只不过是个幻影。
G攒紧的拳头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他一个箭步跨上前去狠狠的抓住了对方的衣领。
“你这个混蛋敢再给我说一遍!如果不是因为Boss他对你……”
“呵……呼哈哈哈哈……”
幻影的喉咙里发出了久违的令人不悦的笑声,非常干脆的直接从他们的面前消失掉了。
紧接着走进门来的人看着他愤怒的样子略微的蹙起了眉。
“G你冷静一点……我们找到他的本体了。”
43
G张开了口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只是在看着来人低蹙起来的眉头时又将话语咽了回去。
他后退了一步,将视线移向了对方的身后。
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迈着缓慢的步伐跟在那个人的身后走了进来,神色非常的平静。
没有一点幻影身上的张狂甚至崩坏,只是异常安静的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是那个姿态,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G都禁不住略微的一怔。
那张曾经无数次露出让人想要狠狠打上一拳的可恶微笑的脸,惨白得没有一点鲜活的的色彩。
明明并不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但相比起跟Boss任务归来的那一天来说,对方整个人几乎都憔悴了一圈,连那常年贴身的军装大衣都显得比记忆中宽松了几分。
尽管依然带着发自骨子里的傲气,但所有人都察觉的到他迈出的步伐里究竟带着多少分的虚空不稳。
岚属性的G其实并不清楚维持幻影作战会耗去一个人多大的精神力量,但是看着面前的人这样的姿态再结合之前那没有中断过的任务连击,他简直无法不感到诧异和愤怒。
脑子里有点不受控制的滑过了一些之前和对方斗嘴相处的日常画面,还有樱花树下对方无力搭垂着脑袋的背影,最后是Boss看着他们的闹剧时嘴角从未消退下去过的温暖弧度。
……握紧的手中指甲深深的嵌入了肉里。
他不能够理解。他觉得对方简直是无可救药!
而他的个性也让他第一个做出了反应。
并非之前一般的冲动,他抓住对方衣领的时候虽然依然紧蹙着眉,但压得很低的声音却带着少有的严肃。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很有意思吗?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看我们担心很有趣是不是?!”
他这么问着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那个人,试图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的闪动。
一点点都好,只要能有那么一刻空隙,让他知道自己和这个家族的关心对于对方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就好。
……让他可以确认,一直以来即使嘴上不肯承认还是在内心把对方当做同伴的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
但是没有。
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冷淡的瞟了他几眼,然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位神色沉重的金发青年。
非常出乎人意料的勾起了嘴角的笑容。
那个过于熟悉的弧度一时间让G有些愕然。
那并不是之前和自己打闹或者是和Boss调笑时会露出的那种恶劣玩味的笑容。
————而是面对敌人和猎物时的那种没有一丝温度的,恶魔的笑容。
他彬彬有礼的开了口,过分苍白憔悴了的姿态并没有抹去他一丝一毫发自骨子里的高傲和优雅,他带着十分的余裕口吻缓缓的开了口,声音一如往常的优美动听却再没有了一丝的温度。
“……啊,您说得对,有趣极了。”
有着恶魔之名的守护者抬起自己被黑色手套包覆着的手,礼貌而强硬的松开了岚守抓住自己衣领的手,丝毫不在意气氛的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口,又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对方的身后。
“不这么觉得吗?我亲爱的监护人?”
金发的青年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仅仅只怔住了零点几秒就迅速的低垂下了眼,青色的眼里带着很深的黯然,缓缓的开了口。
“……斯佩德,你不要这个样子。”
“那要怎么样呢?什么事都不做继续像您希望的那样‘陪在身边’就好?……哈……”
他露出了意味相当明显的嘲讽神情,挑了挑眉头。
“……真是难怪下面的人会传出那样的谣言啊,原来您本身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从来不愿意给予我多一点点信任的,我亲爱的彭格列?”
“你这混蛋……!”
露骨的带刺言语让G的脑海空白了一秒,回神的瞬间怒意迅速的涌了上来。
他怒不可抑的握紧了拳头向着那个曾经被他当作同伴了的恶魔挥了过去。
他的手腕被对方仗着身高优势扣住了。
对方的脸色依然苍白,摇晃了一下之后还是稳稳的接住了他的拳头。
“啊啊,家族成员不可以私斗……岚守大人您忘记了吗?”
对方充满嘲讽的望着他露出了没有一丝笑意的冰冷笑容。
“…………斯佩德,你说得有些过了。”
一旁一直安静的凝视着这一变故的人微蹙着眉,有点突然的这么说了一句。
彭格列的雾守侧过头,略微的瞟了对方一眼,那副微笑着充满余裕的表情这才略微的消退了一点。
冷淡的轻哼了一声后,他礼貌的开口接下了话。
“我可不想被您这么说。”
“……斯佩德,你最近还是……在总部休息一段时间吧。”
空气中沉寂许久,那位金发的青年低蹙着眉有些疲惫的合上了眼,向着有恶魔之名的雾之守护者这么轻声的说了一句。
那语气中比起命令的成分,更多流露的却是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的关怀。
即使刚刚才被那样严苛无情的责问了,金发的青年还是选择了包容。
G知道这是那位Boss对对方恶劣的行为所能够做出的,最大限度上的惩罚了。
他从来都不曾责怪过那个家伙,无论对方多少次违反家族禁令,无论对方每次多么恶劣的故意挑衅,他都从来不会觉得介意,只是微笑着选择包容。
而那个讨厌的家伙虽然恶名在外,但在感受着这份温柔的同时,却也像是理解了什么一般的,凡事并不会做过分。
…………如果这一次也能够这样就好了。
“哈,办不到。”
那个恶魔低垂下了头,看了两眼自己手指上的戒指,露出了微笑。
毫不犹豫的开口回绝。
“……对于我来说,任务才是最重要的,才没有时间浪费在‘休息’上呢。”
G的脑内最后一丝理智也迅速的崩断了。
“你这混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Boss他那么为你考虑你就不能稍微有点自觉吗?……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一定是脑子里进水了才会觉得你这样的家伙呆在Boss身边也不错,虽然恶劣了点但心总归是向着彭格列的……结果呢?!换来的就是你这样的态度?!”
“任务任务任务……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一直对任务就这么感兴趣,你来彭格列难道为的就是任务吗?!你把大家当成什么了?又把一直担心你的Boss又当成什么了?!你究竟有没有心啊?!!”
“最重要的……我是不知道你利用任务是在找些什么东西,但是有什么东西能比我们之间的羁绊更重要?有什么能比家族的团结和利益更重要?有什么能比Boss对你的…………”
“……那可是我唯一的弟弟!”
G指责的话语在对方第一次那么愤怒的吼出的那句话后彻底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对方的表情缓缓的从震怒转变为微怔,最后有些痛苦的合上了眼,用手心盖住了自己的脸。
隐约可见手掌之下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个异常苦涩的弧度。
“……抱歉,我太冲动了。今天的一切真的都很抱歉。”
深吸了口气,暗色头发的彭格列的雾守放下了自己的手,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眼眶似乎由于刚刚手指的按压有些微微的发红,但他还是毫不在意的继续开了口。
“彭格列。”
他的语调和表情都柔和了起来,简直就像是之前的高傲冰冷都只是面具一般的,望着那位曾经真心的让他觉得人间温暖弥足可贵的人,露出了和以往一样的笑容。
……如果不带上那一丝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苦涩的话。
“……说真的,彭格列,你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我呢。”
他勾起了嘴角,略微的侧头,看着面前的人眼中带着的深深黯然,合上了眼睛。
“现在这样就是极限了吧……到底是理念不合,我想……或许我真的不适合这里呢。”
他伸手拿下了自己右手中指上的彭格列指环,顿了一秒,略微的侧头递给了一旁的人。
“……或许您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雾守。”
他笑了起来,拉开外套从身上拿出了一把银白色的手枪。
“这是我自己组装的,留给下任雾守当作礼物吧。”
这么说着,他迈着熟悉的步伐走到了那张办公桌前,在流露出了受伤神情的那位金发青年的面前放下了手枪,然后伸出了手,像是以往的惯例一般的捧起了对方的脸,在额头和面颊上落下了轻吻。
然后微微笑着温柔的开了口。
“……再见了,我亲爱的监护人。”
“你的小朋友要从你的身边毕业了。”
44
他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出了彭格列首领办公室的大门。
曾经有无数次,他倚靠在那扇门的门框上,望着里面的那位金发青年和他曾经的夙敌露出了愉悦的微笑。
……明明是不久之前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房间的摆设,家具的布局,门板上雕刻的纹路。
他没有再回过头去多看一眼。
原本以为会稍微轻松下来的心态,却原因不明的仿佛更加沉重了起来。
在中庭的时候他还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略微的仰起了头。
有些意外的发现来自雨守故乡的那棵樱花树上结出了少少的花苞,零零落落的簇在细巧的树枝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红。
……已经有很久没有关注过这棵给自己留下了良好印象的树了。
前段时间的他,真的就像是疯狂了一般的机械性的重复着任务的循环,除了‘寻找’之外,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但是现在 ,即使只有这么一刻,他还是像清醒了一般的勾起了嘴角,伸手接住了一片提早绽放并迅速坠落了的花瓣,微微的露出了笑容。
再过两年的话,或许就可以开出更多、更加美丽的花了吧。
这么想着,他觉得内心柔和起来的同时,又无可抑制的黯然了一秒。
他曾经的夙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只是安静的望着他不说话,那个神情让他有一瞬间和记忆里的那次日本之行时相互重叠。
这么想着,他扯起了一丝的苦笑,望着对方轻笑着开了口。
“是来跟我道别的吗……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吧?”
年轻的云守只是安静的点了点头,甚至不知道是在回答他的哪一个提问。
那个沉默的样子又让他想起了之前某个时候的一个梦境,突然有些忍俊不禁的望着对方拉起了嘴角的弧度。
……他终于又可以这样对着对方露出微笑了呢。
“呐,阿劳迪……还记得以前,你离开村子的那一天在湖边对我说过的话吗?…真是恶劣呢,明明知道我听不懂还故意用意大利语来说……”
浅色头发的云守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过去的回忆,撇开了视线依然没有开口。
于是他也就顺势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时候的约定……还记得吗?”
“……嗯。”
“那么,我希望你能够代替我保护好他。”
有那么一瞬间,彭格列孤高的云守眼中微小的闪烁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又回复了平静。
他很清楚对方指的是谁。
……清楚到连提问的必要都没有了。
只是依然很安静的点了点头。
看着他这样平静的反应,他面前的那位彭格列前雾守微笑着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略微的低垂视线,又笑了起来。
“还有,差点忘记了呢……谢谢你,一直帮我找那个孩子。”
“……说起来,阿劳迪似乎只叫过一次我的名字呢,还是在很生气的情况下?”
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暗色头发的人翘起了自己的嘴角,露出了有点怀念的笑容这么说着。
年轻的云守沉默了两秒,最终还是开了口。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平淡,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你的名字,才不是‘恶魔之剑’呢。”
前雾守似乎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回答而怔住了一秒,但是很快的又恢复了常态。
“……不过那个时侯我其实很高兴呢。”
“阿劳迪……你真的是为了我才加入彭格列的吗?”
顿了几秒,对方再次开口时,眼中带着一种让他看不透的笑意。
孤高的云守撇开了头低垂下了眼皮,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
没有给他更多的犹豫时间,他身前的人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对方从未有过的,带着发自内心的疲惫的,苦涩的笑容。
“呐,阿劳迪,想要听你说一句真心话……真的好难呢。”
对方轻笑着,面对着他说出了这一世最后的一句话语。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略微的失神,直到很久之后才缓慢的回过了头。
他想起了某个弥漫着薄雾的晨曦他靠坐在船上安静的望着那个人流露着最真实面孔的那个时侯。
……他其实有两句话想对对方说。
现在他想,如果那时说出的是另一句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彭格列年轻的前雾守带着有点沉重的心情穿过了中庭,在还未走出大门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身后紧跟过来的人的步伐,略微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那个火焰的波动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索性侧过了头看向了身后。
来人大步的跨过拐角的时候,透过窗口的明媚的阳光正好有一束折射到了对方的身上,让他整个人沐浴在了光芒之下。
彭格列的前雾守挑了挑眉头,不知道这个跟自己一向不太合拍的人追出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那个人望着他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将手里的东西迅速的朝着他抛了过去。
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也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
可是当他摊开手心的那一瞬间,却无法抑制的露出了一丝愕然的神情。
他怔住了两秒,迅速的眯起了眼睛收起了笑容,将带着些微妙敌意的视线投向了对方的身上。
“……什么意思。”
“你走了他会难过的。”
对方依然带着不变的微笑,看着他的视线里有那么一丝的无谓。
“没别的意思,你讨厌的话可以不用有顾虑的丢掉。”
“哈,我都不知道彭格列指环原来这么的不值钱啊……虽然只有一半。”
他近乎下意识的带上了嘲讽的语气回了口,但是视线却停留在了手心里的那半个雾戒之上无法移开。
“……这只是想告诉你,随时都可以回来而已。我想他也是这么希望的。”
对方很自然的给出了说明,似乎是回想起了办公室里的那个人受伤的眼神,略微低垂下了视线。
半晌扬起时又恢复了之前的无谓。
“…………呵,这样好吗?将来彭格列有了新的雾守,而这半枚指环又被我丢掉了的话,会很麻烦的吧。”
闻言暗色头发的前雾守毫不在意的勾起了笑容,用有点挑衅的玩味神情看向了面前的人。
对方望着他回以同样玩味的笑容,自信满满的开了口。
“没关系。你可以尽管丢掉的。完全不用在意。”
他因为这样的话语略微的怔了几秒,然后有些抑制不住的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愉悦的笑声。
“……呵…哈哈……真不想承认啊,比起那一位,居然是您更加的信任我呢。”
他这么说着歪了歪头露出了个非常遗憾的表情,摊手。
“这还真是可怕的结论啊。”
“……都这种时候了,你也稍微控制下你那无可救药的恶劣性格吧。”
对方口中这么说着,看着恢复了笑容收下了戒指的他,内心却略微的松了口气。
“不过比起之前,现在这样倒是的确显得可爱很多。”
“…………我可一点都不想被您这么说呢。”
金发的青年依然神色黯然的低垂着头,连那耀眼的金色头发都仿佛要黯淡了下来一般。
注意到推开门走进来的人的同时,眼中的那份黯然更加的深了一层。
他露出了一个非常苦涩的笑容。
“该怎么说呢……这样的结果…………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呢…………”
他用手指按住自己的眼睛,手背遮挡之下,让人看不清他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指环而已啊,怎么可能绑得住他一辈子。”
“没关系的,我把戒指给他了……”
来人非常温和的这么说着,走到了办公桌旁,拉下了他遮挡住自己脸的手。
“一定会回来的。”
“这样真的可以吗…………不过,对他来说或许也不算什么吧。”
继续苦笑着,金发的青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个任性又极度恶劣的家伙,那个无法捕捉实体的幻影。
如果只是半个小小的指环的话,应该是束缚不了自由的他的吧。
“……不过总算了解了呢,即使只是这么小的联系,只要能持续下去也会感倒满足的心情。”
“真的谢谢你了呢。”
“说什么呢……都是自家人,偶尔也依靠一下我嘛…………啊,对了,这个。”
那个人从身后拿出了一支红色的纸质风车,笑着将它插到了桌边的小花瓶里。
风从窗口泄露了进来,小小的风车迅速的转动了起来。
金发青年露出了有点惊讶的神情。
“这是……”
那个人勾起了嘴角,露出了笑容。
“……戒指的回礼呢。”
※Spade是意大利语中‘剑’的意思,Demon则是恶魔,合起来就是‘恶魔之剑’的意思。